【摘要】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如何建立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成为人类讨论的一个核心问题,各种生态主义流派层出不穷。地理学家大卫·哈维以地理学经验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理论,辩证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的不平衡地理发展及其空间修复策略,呼吁寻找资本主义的替代方案,提出了“辩证的乌托邦”思想和生态政治思想。
　　【关键词】《希望的空间》 马克思主义 空间修复 辩证乌托邦 生态政治
　　
　　大卫·哈维以一种空间乌托邦的姿态,呼吁建立社会-生态体系,以解决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危机。哈维的论述为我们提供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研究的新视角。
　　全球化背景下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双重压迫
　　哈维在其著作《希望的空间》中从两种意义上的空间——全球化与身体(人类面临的与其关系最为紧密的宏观空间与微观空间)——分析了资本全球性的扩张所造成的双重压迫:对自然和人的损害与压迫。
　　哈维继承并丰富了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全球化发展趋势的论述。“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①资产阶级通过驾驭它本身所特有的作为生产力的空间而获得与先前全部生产方式相对的权力,它显示了资产阶级如何通过相同的机制不断地加强并保护其权力。正如马克思所言:“资产阶级……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②
　　资本的这种全球化发展趋势对自然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与损毁。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生产扩张的动力是追逐利润,这就决定了资本主义必然将自然看作是创造利润的一个源泉。哈维认为,生态的敌人包括:现代性和现代化、跨国公司(特别是石油)、世界银行、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私有制、人类的无知、冷漠和缺乏远见等等。可以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损害了人类的生存空间。
　　而从另一层面的空间——身体——的角度,哈维继承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哈维强调,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严重地侵犯、扭曲、强制、摧残甚至毁灭劳动者身体,劳动者的存在是被动的、服务于资本和经济目的的,由资本循环和积累这些外在的力量所规定,它不再是活生生的存在物,只是资本实现循环的一个单纯的劳动工具而已。
　　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空间修复”策略
　　所谓“空间修复”,是指资本主义国家把过剩的资本转移到国外而不是囤积国内,从而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21世纪,全球化背景下资本积累扩张的强大冲力不仅打破了国界,而且通过国家政权在全世界推销自己,这就从一定程度上保证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获得“空间修复”的可能性。
　　首先,资产阶级通过“空间修复”瓦解了工人阶级斗争的联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紧张关系。出于利润的追逐,资本家奔走于全球的各个角落,“不断扩大出口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③但是与此同时,无产阶级在工厂和城市里的集中使他们意识到了他们的共同利益。以此为基础,他们开始建立工会这样的机构来表达他们的想法,阶级斗争变成了全球性的斗争。
　　面对明显威胁其存在的阶级力量的兴起,资产阶级利用“空间修复”的策略来缓解这一矛盾。凭借生产过程在空间的分散和分裂对付工人阶级的联合力量,这已经被证明是资产阶级努力增加自身力量的一个强有力的武器。因此,哈维强调,资本主义的这种全球性的扩张不是中性的,除了扩大销路,生产的迁移瓦解了工人的组织和力量,它使不同地区、不同国度、不同民族的工人阶级相互之间为了生存而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工人阶级内部也开始出现地方保护主义和民族保护主义,工人阶级碎片化了,它使马克思的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不能成为现实。
　　 其次,“空间修复”策略也使得资本主义国家国内的环境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随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态运动的广泛兴起,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屈于国内人民的压力,把污染企业或者有毒有害废料处理场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中。这无疑是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生态环境、自然资源的破坏和掠夺,是对发展中国家生存与发展权利的蔑视。但发达国家正是凭借这种“空间修复”策略逐渐获得了清洁的水源、干净的空气、宜人的环境,生态危机似乎得到了解决。虽然资本主义的“空间修复”策略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资本主义国内的阶级矛盾并获得了新的发展动力,但它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压迫的状态。
　　同时,发达国家也呼吁克服生态危机,但是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人占有性质决定了它无法解决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正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在不断地吞噬着它所赖以生存的自然基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在生态方面欠下巨大债务,但他们却把造成生态危机的主要责任推给第三世界国家。这正如哈维所说:这些发达国家“既可以是规则制定者,也可以是规则破坏者,还合理地不受惩罚”。④
　　如今,生态危机的解决需要全球各国的共同努力。因此,发达国家有责任援助发展中国家,以共同遏止全球环境的恶化,只有各个国家勇于承担“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生态危机的解决才会出现“希望的空间”。
　　在“生命之网”中建立基于社会-生态的“辩证的乌托邦”
　　那么,谁能成为反对资本主义运动的主体呢?哈维给出的答案是资本累积的栽体——身体和政治人,它更是构建“辩证乌托邦”的关键,是人类在“生命之网”中寻找空间复兴的途径。
　　哈维在主张乌托邦作为资本主义替代方案的时候,并非只是简单地阐述一种理想构思,而是讨论一种由时代条件决定的可能的政治主张。“辩证的乌托邦”,即摆脱全球化背景下“资本”的单一模样,而在“生命之网”的基础上整合多元要素,从而建构辩证空间。“它假定一个辩证法能够公开而直接地阐明时空动态,还能够描述把我们如此紧密地束缚在当代社会-生态生活这个精致罗网中的多重交叉的物质过程。”⑤哈维提出,用“自然、社会等多元乌托邦”责任下的“生命之网”来建构人类的“辩证乌托邦”,以使人类获得“平等生存的机会”。
　　哈维认为,在“辩证乌托邦”中,全部的社会-政治规划都是生态的规划,反之亦然。从这一点出发,有关“自然”、“环境”、“他者”的观点便在我们全部活动中无所不在:“我们首先必须考虑人类过去和现在不同行为所产生的‘消极’和‘积极’后果,既为了我们自己(适当关注阶级、社会、民族和地理差异),也为了他人(包括非人类物种和全部的生活环境)。但更重要地,我们需要认识自己的行动如何慢慢地影响着那张相互联系之网。这种互相联系以形形色色的无意识后果织成了活生生的世界。”⑥
　　在哈维看来,全部对自然观点的批判性检视同时也就是对社会的批判性检视,这意味着,当我们一方面关注对自然的责任,另一方面又关注对人类的责任时,有多重矛盾需要解决。从这一角度出发,哈维强调要从人类改造环境的历史来反思既往历史,重新考虑自己设计地理景观和生活样态的可能性,从而建设一种与以往不同的特殊的空间,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与共生共荣。这就是哈维所言的“乌托邦”——希望的空间。
　　结 语
　　虽然哈维给我们指出了一个美好的理想空间,但其理论内部还是存在着一些缺陷。
　　第一,哈维既反对当前的资本主义制度,认为它是造成人类生存困境的根源,又反对传统社会主义制度。哈维主张寻找资本主义的多元替代方案,在他倡导的“辩证乌托邦”中,经济发展服从于社会—生态的标准,人们在社会经济生活的各个方面自己管理自己。但如何通向理想之城呢?哈维强调民主的作用,强调“在他者的世界中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哈维认为当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渴望、准备去创造并维持一个完善的社会时,“辩证乌托邦”就可以实现。从这一点来看,哈维与民主社会主义的改良主义还是殊途同归的。
　　第二,其奋斗目标具有浓重的空想色彩。哈维阐明了全球化背景下,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对人和自然造成的压迫与损害,但并没有找出一条切实可行的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道路。由于无法找到实现革命的阶级力量,因此哈维最后只能把这一力量回归到意识领域,“要是在思想世界中出现,它就会产生一种意愿去超越或推翻那个由不受控制的资本积累、阶级特权和政治经济权力的总体不平等所强加的社会-生态形式。这样,有关可能的替代性世界的思想实验空间就可能建立了。”⑦他以觉悟和知识而不是以阶级立场来划分革命的动力,从一定程度上夸大了意識的作用,从而也就否认了社会基本矛盾在社会发展中的根本推动作用,这给其理论抹上了空想的色彩。
　　总而言之,尽管哈维的理论具有一定的缺陷,但是《希望的空间》还是为生存于困境之中的人类带来了一丝福音。(作者单位:上海第二工业大学、同济大学博士生)
　　
　　 注释
　　①②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76页。
　　④⑤⑥⑦[美]大卫·哈维:《希望的空间》,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04、195、214、1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