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布尔博物馆,用希望抚平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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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全世界最不幸的博物馆,也有梦想和坚持。
  
  位于阿富汗喀布尔的国家博物馆曾经汇集了全世界最精美、最丰富的中亚财宝和艺术品收藏。然而,在近20年中,与它的国家和人民共同经历了重重劫难之后,满目疮痍的博物馆成为阿富汗苦难史的明证。目前喀布尔博物馆已关闭许久,但重建者们从未放弃过努力。
  
  为了心灵的修复
  
  奥玛拉罕·马索迪是喀布尔博物馆的现任馆长,他已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在过去的20年中我们失去了如此多的珍宝,其中的一些——不,应该说是大部分,永远地消失了。”马索迪心里明白,这座博物馆再也不可能恢复往日的辉煌,但他和他的同事们仍然在尽最大的努力。现在,博物馆终于有了屋顶、电力和自来水,一部分艺术珍品也相继恢复。
  再现博物馆的昔日风采,已成为沙拉祖迪·塞弗伊的终生任务。四十多岁的塞弗伊把所有醒着的时间,都用在拼贴那些战火中残存的文物碎片上。作为博物馆“重建部”主任的塞弗伊住在他的办公室——一间满是灰尘的空屋子里独自工作。
  塞弗伊学习“文物修复”课程的全部经历,仅是在印度的两个月和在日本的20天。他只能以百倍的热情和细心来弥补专业知识的不足——他称那些残缺不全、等待修复的雕塑为“我的病人”。
  在欧美国家,博物馆里的文物修复人员被视为“古文明的再现者”,他们薪水优厚,地位尊崇。但对于喀布尔博物馆塞弗伊而言,这显然是妄想。眼下,在战争中幸存的阿富汗男劳力们无不背井离乡,四处谋生。到博物馆里修文物被不理解的人们嗤为愚蠢。
  “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阿富汗,也是为了全世界。”理想主义者塞弗伊拿着七拼八凑的简陋工具,站在一堆看似垃圾的碎片中说道。他希望以他的方式抚平这个国家的文明在乱世中遭受的创伤——这样的创伤同样存在于他和所有阿富汗人的心里。
  
  历尽劫难的博物馆
  
  在过去的几千年中,阿富汗是印度、伊朗和中亚地区间贸易往来的交汇之地,大量财宝和艺术品在这里集中并保存下来。1922年在喀布尔建立的阿富汗国家博物馆为这笔丰富的文化财产提供了集纳展示场所。作为当时阿富汗国内规模最大的博物馆,喀布尔博物馆的藏品被誉为“一部看得见的中亚史”。其中不少文物的诞生年代可追溯至史前时期。
  “巴格兰系列”曾是喀布尔博物馆中最大的专题展览之一。这批举世闻名的文物于1939年在阿富汗库什安堡地区被考古学家们发现,集中了1800多件来自印度、罗马、希腊、埃及和中亚各国的精美物件。博物馆中另一项“镇馆之宝”是一批陆续出土于喀布尔周边地区的希腊、罗马钱币。这在当时是全世界数量最大的钱币收藏之一,记录了从公元前8世纪直到19世纪这一地区文化和经济的变迁。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几千年的积淀竟在短短几十年里毁灭殆尽。20世纪80年代,喀布尔博物馆经历了它的第一度劫难。在将近10年的原苏联占领期间,一部分极其珍贵的文物被苏军辗转运回苏联境内,随后便下落不明。据悉,博物馆中的钱币收藏就是在这一时期流失的。
  上世纪90年代阿富汗内战期间,位于喀布尔西区中心地带的博物馆又不幸成了交战前线。1993年,博物馆的屋顶和一大批藏品被导弹炸毁。在随后的几年中,门户洞开的博物馆又遭到了士兵和小偷洗劫。
  起初,仅仅是陈列于博物馆上层的藏品被盗,工作人员随即将其余的藏品转移到由钢门把守的地下室。联合国曾在1994年拔出专项资金修缮了喀布尔博物馆所有的门,甚至用砖把窗户封起来。然而这一切最终未能阻止日益猖獗的掠夺,馆中70%的珍藏就此一去不返。
  
  劫后余生再遭重创
  
  专家指出,这些掠夺并非随机而为。盗宝者显然是“行家里手”,他们带走的大多是博物馆中最有价值的文物。大量稀有珍宝假道巴基斯坦销往全世界各地,最后出现在伊斯兰堡、纽约甚至东京的私人收藏或古董店货架上。几年间,阿富汗文物贩卖一跃成为继毒品交易之后世界第二大非法贸易。
  然而,从战火和盗贼手中幸存的文物最后却毁在了阿富汗塔利班的铁锤之下。2001年3月,塔利班政府发表声明,宣布一切伊斯兰教以外的宗教塑像是对穆斯林的冒犯,必须实施销毁。
  在那场震惊世界的“灭佛运动”中,除了建造于5世纪的巴米扬大佛惨遭毁灭外,喀布尔博物馆也未能幸免。2700尊精美佛像在塔利班政府军手中毁于一旦,流传了几个世纪的文化遗产最终化为一地碎块。
  那段日子是博物馆馆长马索迪最心碎的回忆:“当时我不得不停止工作整整一个月,实在无法承受这一切。”原本琳琅满目的展厅成了断壁残垣,所有展品中只剩下一口刻着伊斯兰铭文的石缸是完整的。
  塞弗伊正是在塔利班当政时期来到博物馆工作的。亲眼目睹这场浩劫之后,他在心底埋下了一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将碎块重新拼起来,甚至能复制一模一样的雕像。然而,就连博物馆中的佛像照片也在塔利班的行动中被付之一炬。塞弗伊的修复工作只能凭他的记忆,以及有限的专业知识艰难地进行着。
  眼下,塞弗伊祈祷能获得更多的拨款来改善工作条件——他希望能买得起比一只塑料水桶和几把涂料刷更好的工具。他最近的“重建方案”中包括一座18世纪的木马雕塑,及一尊2世纪的佛像。
  
  重建,梦想并不遥远
  
  在喀布尔的文物保护行动中,塞弗伊并不孤独。“我的同事们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将一些珍贵的文物装进箱子埋藏起来,避开塔利班的搜查。”塞弗伊不无骄傲地回忆道,“为了保护博物馆的秘密贮藏,他们使尽了所有的‘障眼法’,甚至当着官兵的面把一些贵重的珍品说成是不值一文的垃圾。”
  这些勇敢的行动果然没有白费。博物馆最近收到一些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在喀布尔总统府地底下的银行保险库中,发现了一批属于博物馆的昔日藏品。新发现的这批珍宝曾被称为“巴克特林黄金”,包括2万件流传了2000多年的黄金珠宝和饰物。几年前,博物馆的工作者和一些富有正义感的银行人员把它们藏在了这里。
  然而,这批黄金宝藏连同其他几件同时埋下的文物至今被锁在原地。鉴于喀布尔市内严峻的安全形势,把它们转移到博物馆是十分冒险的举动。馆长马索迪表示,在揭开这批藏品中的任何一部分之前,他必须先得到几只文物专用的运送箱和24小时的保安队——这在全世界的其他地方或许唾手可得,但在喀布尔却是“紧缺物资”。
  有人质疑,所剩无几的博物馆是否还值得重建?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民是否还需要博物馆?但马索迪和塞弗伊们坚信,无论在任何时候博物馆都是不能放弃的。2003年,喀布尔博物馆的重建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援助下正式启动。重建者们为新生的博物馆举办了第一次展览:把所有的藏品照片配好镜框,挂在空荡荡的展厅的墙上。
  提起喀布尔博物馆悲惨的历史和不确定的未来,马索迪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对此,塞弗伊显然雄心勃勃。“总有一天,博物馆会像战前那样辉煌。这就是我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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