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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
弗瑞达过世后的第一年,艾斯爷爷把他们住的小屋卖了,搬到了世纪村。接下来的两年里,他每天早上在天气转热之前开车到海边散步。世纪村里有很多人到那片海滩散步,那里有一条人行道,每隔半英里就有一个路标。今年春天,他发现有个丰满的金发妇人总是在他出门前回来。他也开始越来越早地出门了,直到有一天他们同一时间出去。他做了自我介绍,问她是否愿意同他散步。她反过来邀请他一起去看海龟。
他同意了,还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是在哪里?
自那以后,他们就一直一起去看海龟了。
玛格丽特核对了她的记录本后说:“我们已经转移了107个蛋了。”
“我们觉得那些蛋现在所在的位置很安全。”爷爷向伊桑解释说。伊桑点点头,看上去他似乎明白爷爷在说什么。这让我相信他们已经把海龟的事告诉他了。
海龟需要海滩,而佛罗里达的海滩绵延千里。沿着海岸线,四处都有母海龟游出海面,爬上海滩,找一个地方刨洞,然后产卵——一次大约100个。它们先用前足挖洞,下完蛋后再用沙掩盖起来,又回到大海了。一只母海龟在一个季节会产下三到五窝蛋,然后回到大海,直到两三年后,要再次产蛋时,它才会游出海面。
55天后,海龟蛋就开始孵化了。
从5月1日第一窝海龟蛋产下到万圣节夜晚最后一窝海龟蛋孵化,一些志愿者会在分派给他们的范围内巡逻,他们均受过培训,已经会辨认海龟妈妈的前脚印了。
海龟妈妈产下的蛋半数左右是在危险的位置——有些地方处于涨潮时海岸线以内,蛋会被海水冲走,还有些地方容易被行人或者汽车压碎。而且海龟蛋还是鸟儿、大鱼、尤其是浣熊的美食。只有经环境保护局批准的人才能将海龟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们插上木桩,在上面标记出哪些蛋需要转移,哪些不需要转移,还警告说骚扰海龟蛋是违法的。违法者将被罚款5万美元或者蹲一年监狱。情节严重者将受两项处罚。黄色的标牌十分清楚地标明了几种处罚方式。
蠵龟是濒危物种,也就是说,虽然还未严重到灭绝的地步,也接近了。去年,受到艾斯爷爷的鼓励,我写了一篇关于佛罗里达海龟的科学报告。我和爷爷一起学习,一起陪伴玛格丽特观察海龟(那时我称她为德雷帕夫人,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月后,我们就是亲戚关系了)。我得了A,艾斯爷爷也得到了环保局的许可。玛格丽特早在他俩认识的时候已经获得许可了。
我把报告保存起来。我的报告以提问开始:“你认为是沃尔特·迪斯尼先生的七个小矮人的名字难记呢,还是回游到佛罗里达海岸的五种海龟的名字更难记呢?” 爷爷觉得,这样开头的报告能够吸引人的注意力,很精彩。我还在封面上画了这五类海龟:蠵龟、绿海龟、梭皮龟、玳瑁还有肯氏鳞龟。老师给这个封面的评语是“独一无二”。我保存这份报告是因为我想等到六年级,老师要我们写佛罗里达历史报告的时候,我可以再次用这篇文章。我打算到时换一个封面,画上佛罗里达海滩。我那时并不知道,六年级时我会生活在单亲家庭,并移居到纽约。
艾斯爷爷问我:“娜迪亚,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看海龟蛋被挖出来的过程吗?伊桑来看了。”于是他看着伊桑,希望他能劝我留下。伊桑轻轻地点点了头。爷爷又说:“跟过去一样。”
我的艾斯爷爷怎么会说现在去挖海龟蛋会和过去一样呢?过去——其实并不是很久以前,每掏出一窝海龟蛋时,我会无比高兴,甚至感到兴奋。过去,玛格丽特还是德雷帕夫人,我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她还有她的外孙伊桑。
“什么时候去?”我问。
艾斯爷爷奇怪地看着我说:“太阳下山后,和以往一样。”他知道我应该清楚这一点。
我说:“哦,真不走运。爸爸会在晚饭前来接我。如果我不和他一起吃饭,他会失望的。”
爷爷说他会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这样他也可以去看海龟了。在我说出其实我根本不想去之前,他们已经给爸爸打了电话,于是所有的事都定了下来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很心烦。
于是那个下午,我们四人去游泳池游泳。我不得不把生姜留在房间里。因为狗是不允许去游泳池的。我没有把泳衣带来,所以只能坐在游泳池旁,而其他人都下水了。玛格丽特说她很抱歉她没有泳衣可以借给我穿。“我觉得你穿我的泳衣肯定不合身。”她说。我想她是想要开玩笑,因为她一边说一边笑。
我不知道玛格丽特的泳衣除了她自己穿合身外,还有谁能穿。她的身材属于购物目录中所称的“成熟身材”。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大腿内外侧有细小的青筋暴出。芭比·弗瑞达一直都不臃肿,她穿上那种被称作“女装泳衣”时,身材很优雅。这种泳衣下面有一条短裙,上衣有一个嵌入的文胸。当然,我的芭比娃娃的泳衣从来没有打湿过。玛格丽特游了42圈。
伊桑练习了几次潜泳,是爷爷教他的。一会儿,他们便上来了,坐在我身旁。我很想知道伊桑的旅程是不是早在他们告诉我之前就已定下来了。我问他在亚特兰大有没有换航班,他回答说换了。我说:“我坐的那架飞机上有7个没有父母陪伴的小孩。”
他笑了笑,说:“我乘坐的飞机上只有5个。我来得比较晚了。”
“那你是不是提前预订了飞机票呢?”我问道。
他说:“没错,你为什么问这个呢?”
“我只是在想,”我说,没有告诉他我真正在想什么,“如果旅行时,带着一只宠物,那么你就必须提前预订机票。途中最差劲的事情就是为生姜担心。她必须跟行李在一起。有人建议我们给她打一针镇静剂,然后把她关进狗笼里。生姜从来没有打过镇静剂,此后她整个星期都在打瞌睡。她刚刚才恢复过来。我发誓再也不让她受这种罪了。”
“那你怎么把她带回家呢?”
“我准备跟她好好谈一次,让她坐飞机时安静一点。这样我就用不着给她打镇静剂了。”
“也许你给她打的镇静剂药量太大了。”
“也许吧。但是我想做一次尝试。她会乖乖听话的,会让旅程顺利的。生姜是个天才。”
“有人写过一本关于动物智商的书,牧羊犬是最聪明的动物。”
“生姜是不会被列入其中的。她是个杂交种,跟我一样。”
“你有什么血统?”
“一半犹太人,一半英国人。”
他说:“那很好啊,就像玉米,具有杂交优势。”
我觉得他是在赞美,但是我没有感谢他。“你是混血儿吗?”我问。
“不是。我们家庭中唯一有机会混血的在那,”他指了指玛格丽特。“德雷帕奶奶是一个纯正的英国人,而艾斯爷爷则是完完全全的犹太人。但是他们不会有计划生儿育女的。”
听到这,我感到脸红了。
玛格丽特负责十五名获得批准的志愿者。那就意味着如果她有事不能巡逻的话,志愿者中就会有一名顶替她。得到批准的志愿者有资格移动一窝海龟蛋,或者一窝已经孵出的小海龟,但是他们必须受到玛格丽特的监督指导。这十五位志愿者、还有他们的朋友以及感兴趣的人聚集在一起。而其他在海滩边散步的人看见这群人围在龟巢边,也赶来凑热闹。观众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啧啧赞叹。每隔三分钟,就会听到有人 “哦!”“啊!”地感叹。有四人说:“太神奇了”。伊桑没有发出“哦”、“哦”的声音,也没说太棒了。他非常耐心地观看着,就像《国家地理》派来的摄像师一样。我爸爸跟其他人一样凑着热闹,说了两遍“太神奇了”。踱来踱去成了他喜欢的娱乐消遣。
巡逻者们非常仔细地观察龟巢在海滩上的位置,他们知道什么时候海龟蛋快孵化了。有时他们甚至有幸看到小海龟孵出的情景。小海龟们从沙坑里爬出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蹒跚着爬向海边,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上了发条的玩具从玩具城中逃了出来。看海龟的孵化过程比挖一个已经孵化了的窝要有趣的多。后者其实只是一个开清单的过程,以弄清哪些是孵出的,哪些没有孵出。以前挖龟蛋时,我也会“哦”“啊”地喊叫。但是那个傍晚,我却觉得看天边的红霞慢慢地变化更让人兴奋。
弗瑞达过世后的第一年,艾斯爷爷把他们住的小屋卖了,搬到了世纪村。接下来的两年里,他每天早上在天气转热之前开车到海边散步。世纪村里有很多人到那片海滩散步,那里有一条人行道,每隔半英里就有一个路标。今年春天,他发现有个丰满的金发妇人总是在他出门前回来。他也开始越来越早地出门了,直到有一天他们同一时间出去。他做了自我介绍,问她是否愿意同他散步。她反过来邀请他一起去看海龟。
他同意了,还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是在哪里?
自那以后,他们就一直一起去看海龟了。
玛格丽特核对了她的记录本后说:“我们已经转移了107个蛋了。”
“我们觉得那些蛋现在所在的位置很安全。”爷爷向伊桑解释说。伊桑点点头,看上去他似乎明白爷爷在说什么。这让我相信他们已经把海龟的事告诉他了。
海龟需要海滩,而佛罗里达的海滩绵延千里。沿着海岸线,四处都有母海龟游出海面,爬上海滩,找一个地方刨洞,然后产卵——一次大约100个。它们先用前足挖洞,下完蛋后再用沙掩盖起来,又回到大海了。一只母海龟在一个季节会产下三到五窝蛋,然后回到大海,直到两三年后,要再次产蛋时,它才会游出海面。
55天后,海龟蛋就开始孵化了。
从5月1日第一窝海龟蛋产下到万圣节夜晚最后一窝海龟蛋孵化,一些志愿者会在分派给他们的范围内巡逻,他们均受过培训,已经会辨认海龟妈妈的前脚印了。
海龟妈妈产下的蛋半数左右是在危险的位置——有些地方处于涨潮时海岸线以内,蛋会被海水冲走,还有些地方容易被行人或者汽车压碎。而且海龟蛋还是鸟儿、大鱼、尤其是浣熊的美食。只有经环境保护局批准的人才能将海龟蛋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们插上木桩,在上面标记出哪些蛋需要转移,哪些不需要转移,还警告说骚扰海龟蛋是违法的。违法者将被罚款5万美元或者蹲一年监狱。情节严重者将受两项处罚。黄色的标牌十分清楚地标明了几种处罚方式。
蠵龟是濒危物种,也就是说,虽然还未严重到灭绝的地步,也接近了。去年,受到艾斯爷爷的鼓励,我写了一篇关于佛罗里达海龟的科学报告。我和爷爷一起学习,一起陪伴玛格丽特观察海龟(那时我称她为德雷帕夫人,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月后,我们就是亲戚关系了)。我得了A,艾斯爷爷也得到了环保局的许可。玛格丽特早在他俩认识的时候已经获得许可了。
我把报告保存起来。我的报告以提问开始:“你认为是沃尔特·迪斯尼先生的七个小矮人的名字难记呢,还是回游到佛罗里达海岸的五种海龟的名字更难记呢?” 爷爷觉得,这样开头的报告能够吸引人的注意力,很精彩。我还在封面上画了这五类海龟:蠵龟、绿海龟、梭皮龟、玳瑁还有肯氏鳞龟。老师给这个封面的评语是“独一无二”。我保存这份报告是因为我想等到六年级,老师要我们写佛罗里达历史报告的时候,我可以再次用这篇文章。我打算到时换一个封面,画上佛罗里达海滩。我那时并不知道,六年级时我会生活在单亲家庭,并移居到纽约。
艾斯爷爷问我:“娜迪亚,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看海龟蛋被挖出来的过程吗?伊桑来看了。”于是他看着伊桑,希望他能劝我留下。伊桑轻轻地点点了头。爷爷又说:“跟过去一样。”
我的艾斯爷爷怎么会说现在去挖海龟蛋会和过去一样呢?过去——其实并不是很久以前,每掏出一窝海龟蛋时,我会无比高兴,甚至感到兴奋。过去,玛格丽特还是德雷帕夫人,我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她还有她的外孙伊桑。
“什么时候去?”我问。
艾斯爷爷奇怪地看着我说:“太阳下山后,和以往一样。”他知道我应该清楚这一点。
我说:“哦,真不走运。爸爸会在晚饭前来接我。如果我不和他一起吃饭,他会失望的。”
爷爷说他会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这样他也可以去看海龟了。在我说出其实我根本不想去之前,他们已经给爸爸打了电话,于是所有的事都定了下来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很心烦。
于是那个下午,我们四人去游泳池游泳。我不得不把生姜留在房间里。因为狗是不允许去游泳池的。我没有把泳衣带来,所以只能坐在游泳池旁,而其他人都下水了。玛格丽特说她很抱歉她没有泳衣可以借给我穿。“我觉得你穿我的泳衣肯定不合身。”她说。我想她是想要开玩笑,因为她一边说一边笑。
我不知道玛格丽特的泳衣除了她自己穿合身外,还有谁能穿。她的身材属于购物目录中所称的“成熟身材”。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堪,也没有意识到她的大腿内外侧有细小的青筋暴出。芭比·弗瑞达一直都不臃肿,她穿上那种被称作“女装泳衣”时,身材很优雅。这种泳衣下面有一条短裙,上衣有一个嵌入的文胸。当然,我的芭比娃娃的泳衣从来没有打湿过。玛格丽特游了42圈。
伊桑练习了几次潜泳,是爷爷教他的。一会儿,他们便上来了,坐在我身旁。我很想知道伊桑的旅程是不是早在他们告诉我之前就已定下来了。我问他在亚特兰大有没有换航班,他回答说换了。我说:“我坐的那架飞机上有7个没有父母陪伴的小孩。”
他笑了笑,说:“我乘坐的飞机上只有5个。我来得比较晚了。”
“那你是不是提前预订了飞机票呢?”我问道。
他说:“没错,你为什么问这个呢?”
“我只是在想,”我说,没有告诉他我真正在想什么,“如果旅行时,带着一只宠物,那么你就必须提前预订机票。途中最差劲的事情就是为生姜担心。她必须跟行李在一起。有人建议我们给她打一针镇静剂,然后把她关进狗笼里。生姜从来没有打过镇静剂,此后她整个星期都在打瞌睡。她刚刚才恢复过来。我发誓再也不让她受这种罪了。”
“那你怎么把她带回家呢?”
“我准备跟她好好谈一次,让她坐飞机时安静一点。这样我就用不着给她打镇静剂了。”
“也许你给她打的镇静剂药量太大了。”
“也许吧。但是我想做一次尝试。她会乖乖听话的,会让旅程顺利的。生姜是个天才。”
“有人写过一本关于动物智商的书,牧羊犬是最聪明的动物。”
“生姜是不会被列入其中的。她是个杂交种,跟我一样。”
“你有什么血统?”
“一半犹太人,一半英国人。”
他说:“那很好啊,就像玉米,具有杂交优势。”
我觉得他是在赞美,但是我没有感谢他。“你是混血儿吗?”我问。
“不是。我们家庭中唯一有机会混血的在那,”他指了指玛格丽特。“德雷帕奶奶是一个纯正的英国人,而艾斯爷爷则是完完全全的犹太人。但是他们不会有计划生儿育女的。”
听到这,我感到脸红了。
玛格丽特负责十五名获得批准的志愿者。那就意味着如果她有事不能巡逻的话,志愿者中就会有一名顶替她。得到批准的志愿者有资格移动一窝海龟蛋,或者一窝已经孵出的小海龟,但是他们必须受到玛格丽特的监督指导。这十五位志愿者、还有他们的朋友以及感兴趣的人聚集在一起。而其他在海滩边散步的人看见这群人围在龟巢边,也赶来凑热闹。观众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啧啧赞叹。每隔三分钟,就会听到有人 “哦!”“啊!”地感叹。有四人说:“太神奇了”。伊桑没有发出“哦”、“哦”的声音,也没说太棒了。他非常耐心地观看着,就像《国家地理》派来的摄像师一样。我爸爸跟其他人一样凑着热闹,说了两遍“太神奇了”。踱来踱去成了他喜欢的娱乐消遣。
巡逻者们非常仔细地观察龟巢在海滩上的位置,他们知道什么时候海龟蛋快孵化了。有时他们甚至有幸看到小海龟孵出的情景。小海龟们从沙坑里爬出来,然后摇摇晃晃地蹒跚着爬向海边,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上了发条的玩具从玩具城中逃了出来。看海龟的孵化过程比挖一个已经孵化了的窝要有趣的多。后者其实只是一个开清单的过程,以弄清哪些是孵出的,哪些没有孵出。以前挖龟蛋时,我也会“哦”“啊”地喊叫。但是那个傍晚,我却觉得看天边的红霞慢慢地变化更让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