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浩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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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大片土地在……


  高铁穿越繁华的都市进入隧道
  将我带进连绵起伏的群山
  前方不远处就是我的家乡
  那里离工业渐远
  高楼的幻影都从未存在过
  连绵的村庄
  袅袅的炊火
  溪流中奔跑的泉水
  与崎岖山路两旁的繁花缠绵
  田地错落有致
  那一块块石头叠成的小桥
  穿过小河
  在群山环抱之中
  我的家乡
  宛如一幅农耕文明的油画
  我猜想,神农氏时期美丽的传说和风景
  曾经在这里闪烁游离
  奶牛拉着一群小牛犊
  随着年轻婶子们天籁般的
  山歌声萦绕在蓝天下
  田野收割后
  金色广场中间的
  落寞的稻草人
  山岡上的小女孩
  连缀成简单的爱情故事
  后来知道
  那时婶子们唱的山歌
  被从这里走出的音乐人
  改编成了现在的流行曲
  只是音乐人和歌手不再
  回来。
  那时乡情纯朴。
  爱情简单。
  那时相亲一见男女
  便相濡以沫。
  时过境迁
  我的村庄被城市和工业文明吞噬
  许多人背离了土地和庄稼
  我曾经努力地想在这里驻扎
  但时钟无法逆转
  我们只能凭借记忆
  或者泛黄的旧照片
  亲近这断壁残垣的村落
  我的家乡
  风俗难以流传
  我的家乡
  民情难以延续
  大片土地在消失
  仿佛消弭于世纪的谜语
  断墙上莫名凋敝的草木
  田野缺失了庄稼的铺叙
  繁花盛开却已失去芬芳
  鸟雀无序鸣唱悲歌断章
  当年到处可以栖身的温暖巢穴
  已无影无踪
  我的家乡大片土地在消失
  故乡大片荒芜的景象
  瞬间覆盖了所有记忆
  我们的家乡大片土地
  已经
  消失
  昨天父辈还手捧一坯泥土
  站在地头向着太阳鞠躬
  今天我们背着行囊离开了世代
  繁衍的土地开始朝拜工业文明
  十年过去了
  十年又过去了
  我们的村庄在岁月
  苦雨里煮了不过一代人
  父亲在地头劳疾而终
  母亲久久地站在村口
  颔首翘望远方的儿女
  两代人在乡村与城市
  两端,用亲情来计算
  这之间的阡陌距离
  鸿雁跌落低谷
  思念叠断成灰
  田园日渐消瘦
  炊烟远远散尽
  我们有写不完的家乡歌唱!
  我们的家乡在悲歌中重叠隐去!

童话事:关于死亡的记忆


  孩提时代开始
  我家老屋祖堂的两侧和阁楼上
  便安居着四口棺材
  一口是我爷爷的
  一口是我奶奶的
  还有两口分别是我父亲和母亲的
  记忆中
  四口棺木
  似乎是我家最尊贵的家产
  那时我还发现左亲和右邻
  只要是家境较好的人家都像我家一样
  祖堂上端安放着一至两口棺木
  那时候我很小。
  那时候我爷爷不迈花甲。
  那时候我父亲而立之年。
  那时候
  我甚至还稀奇
  我和哥哥姐姐他们
  为什么没有一个小小的木屋
  我像惦念着邻家小孩手中的棒棒糖那样
  贪婪地痴望着它们。
  有一次我问爷爷
  此为何物?
  为什么孩子们都没有?
  爷爷告诉我
  这个东西叫做棺材
  我们每个人到了百年以后都会有的小木屋。
  你们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我们就慢慢地变老
  在我们百年以后
  就可以到另外一个世界。
  听了爷爷的这番话
  我更是对这神奇之木增添了尊敬和仰慕
  阳光透过斑驳的屋顶
  映照在这些神奇的木厝上。
  这个简朴的屋宇
  显得那样静默安然
  每当我野外玩耍归来
  我便感觉
  他们安详地迎候着我的归来
  那时候我不谙世事。
  那时候我更不懂这座神圣的木厝
  正是生死界河的方舟。
  那时的我是木匠世家。
  那时我家有自己的土地。
  有自己的森林。
  自己种植。
  自己伐木。
  自己建立一些简朴的屋宇。
  分送给善良的亲邻。
  我的爷爷和父亲
  手艺精湛。
  更是棺木专修的匠人。
  他们砍伐最好的树木
  修筑村人的百年渡船。
  那时没有遍布的商人
  他们修建的是
  共享清贫时期的善良本性
  那年春天
  我的一位亲房大叔
  在春花绽开之季    不幸逝去
  壮年折死
  不入祖堂
  更不得享用正棺
  我父亲说堂叔平生只是
  助人劳作
  而不舍得修筑自家茅舍
  如今死无葬身之处
  父亲便把自己修好了十年的棺木
  奉让给了亲房叔叔
  这年夏天
  我的父亲
  却先于爷爷奶奶而逝。
  他抢先就寝于爷爷的方舟
  也正是在这一年的严冬
  和第二年春寒里
  爷爷和奶奶的笑容
  和我童年的快乐时光
  戛然而止。
  这一年我的数位亲人相继归世。
  这一年。我十五岁。
  这一年。我开始
  背起母亲孤独的守候和默默的祈盼……
  这一年。我开始懂得了有关死亡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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